• 枯瓜

    枯瓜

    大幅度的降温还在持续着。地热熏暖的榻榻米上的温度散得很快,只有一方棉被大小的暖拢在我的周围。我不想起床,因为明显感觉到了的寒意已经透过了看似密封严实的塑钢窗。再等等,等一下今年最后一天的朝阳烘烘帘外的冷玻璃。

    时间不早了,我拉开窗帘,准备享受一下通常映在西边院墙上的那片暖红。然而,我失望了。是啊,冬至才过几天啊,夜依然很长,灰蒙蒙的天空,不见一丝阳光。目及之处,只有干枯了的十几条丝瓜,满面沧桑地垂着。

    今秋和往年一样,丝瓜结的很多。所不同的是,它们的藤蔓从低矮院墙顶部的铁栅栏爬到了窗顶的不锈钢架上。架子很高,足足有四米,是我今年春天特意为它们定制安装的。目的是在盛夏的骄阳里,可以偷得一丝清凉。

    丝瓜的繁衍生息能力很强,黝黑黝黑的籽从秋冬爆裂的瓜皮里脱网而出,随意散落在地上,无需刻意地采集收存和播种,便会在第二年的春天萌芽,悄无声息地顶着籽皮钻出地面。几天之后,那对生的稚嫩小叶脱去籽衣,厚墩墩地展开了墨绿。

    几场春雨过后,不断新探出的蔓便缠着草,抠着墙,在你不知不觉中把那几棵越来越粗壮的藤连同藤上越来越浓密的叶子一起拽到了墙头的栅栏上。我用几根两米来高的架杆搭连在墙头和窗上的不锈钢架之间,作为一个用于它们继续攀登的“天梯”。当我把那些丝瓜藤用润湿了的干草绑在“天梯”之后,它们很快就善解人意地扭着腰向上爬了。

    盛夏,丝瓜藤已经网一样地织在“天梯”和“天顶”的不锈钢架上了。小蒲扇大的叶子重重叠叠,为我的卧室遮起了窗户大的一块天。躺在闷热的床上,向外瞥上一眼,就得来几分清凉。

    丝瓜花的颜色是那种不淡不浓的黄,开的很清纯。藤伸到哪里,花就开到哪里。藤在不停地长,花也就不停地开。从初夏到晚秋,金星闪烁般地点缀在这片绿色的帷幕上,令人神怡。每当我捧一本书躲在浓荫里,旁边一壶茶,脚下两只猫地过着星期天,就有一种任伯年的《青藤老人卧看山海经》的那种悠闲。

    刚长出来的丝瓜很不显眼,纤纤细细地弓着腰,偷偷摸摸地藏在严严实实的叶子后面。虽然它顶着的黄花和绿色的叶子形成巨大的反差,但是结着叶颈一样的初瓜顶花混在多于它几十倍甚至是几百倍的晃花当中,你很难发现。瓜生长的速度太快了,当你发现它的时候,必须在几天之内把它摘下来吃掉,否则皮厚肉懈,口感不佳,味道尽失。

    我记得最初吃丝瓜几乎都是在餐馆里,做法基本是两种,做汤或炒鸡蛋。可能是东北人的口味不同,我觉得这样做远不如黄瓜。自从小院里种了它,虽为纳凉,但是偶尔摘几条试着创新一下做法也别有一番情趣。我摸索出的两品新菜,已经成了家人不屑唯我独享的美味。

    一是打卤面的卤。把切好的丝瓜片和青辣椒、西红柿同煎好倒碎的鸡蛋混在一起,再加上一些农村自家下的大酱,入锅简单地翻炒几下,就加入水炖煮。开锅几分钟后,把它浇在过水面上。西红柿的酸甜、青辣椒的微辣、大酱的纯馨和丝瓜的清香撩拨着我的味蕾,令我百吃不厌。

    二是小鱼炸酱。这道菜说起来很是简单,与上道菜不同的是煎好的小鱼小虾替代了鸡蛋,再淘汰西红柿,加入的大酱多一点,水少一点。然后用铲子炒菜一样不停地翻炒搅动,使之受热均匀。盛在一个大碗里,手撕一些生葱、小白菜、萝卜缨之类的青菜,就饭而食。那味道,嗯,独我自知!

    说归说,其实,我的小菜园虽然不大,但是夏日里蔬菜的品种也不少,再加上早午两餐都在单位,每年吃那么两三次丝瓜也就不错了。所以到头来,只是满地黄花因风落,一年瓜果空自悬。今秋手懒,没有清理这些悬吊在窗前的干巴巴的丝瓜和盘缠在架上的光秃秃的瓜藤,让人觉得有些悲凉和凄清。初看起来,这似乎是在昭示着一些生命的终结,可细细品来,倒是让我有了新的领悟,生命可以以另一种形态存在,即景即理。
    2020/12/31 7: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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