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流浪记《一》

风云骤变

文：晓君

人生中，有很多无法书写的，比如挣扎过的痕迹，忍过的痛，恨过的，爱过的，哭过的，笑过的，无论当时多困惑，多难堪，多无助，最终都随着岁月远走。留在记忆中的不过是过往生活里的某一个片段罢了。

我无意渲染笔墨，来企图为我们的生活描画什么，我知道再怎么绘声绘色的包装，都比不上这一路走来，我们所感受到的亲情温暖，我们一起流泪，一起欢笑，一起忍痛，风一程，雨一程的坚持与彷徨。N年来，我们跋涉在这条路上，雷打不动。尽管揪心，尽管繁琐，尽管也常有过多少想停下来的念头。可是，看着眼前的亲人，一个个神情荡漾与愁眉紧锁的乐与苦，谁都不愿去打破原有的宁静，不忍轻易去拆散这个共同筑建的巢。

我们时常有不得已的选择，被生活钳制着拼命地寻找可以逃生的缝隙，哪怕背井离乡，哪怕归途遥远。只因我们是被上帝遗忘的孩子，我们的出世是它不经意间犯下的失误，从降临人间的那一刻，我们注定要自生自灭，自强不息，除此，别无选择。

记忆总是让我记起一些日子，几乎倾覆全家命运的一个瞬间，让我心痛到窒息。那天，寒风萧萧，一片片雪花在门外轻舞，四野洁白得让人迷醉，轻轻走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留下高跟鞋的脚印，仿佛感觉到有一种生命的力度，在穿透岁月厚重的脊背。得意间，有人奔跑着朝我家走来，气喘吁吁。“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恐吓迅速击溃，颤栗与惊吓抽空了我体内的骨头与脉络，一滩泥似的瘫痪在雪地上。

我弟弟的车撞上了骑着摩托车去给人会诊的医生，车身裂变，剩下三个轮胎，还在雪地上滑行了几十米远，这经不起想象的一幕，是如何在瞬间粉碎我所有的念头。正被人围困的弟弟，被伤者家人打得鼻青眼肿，血肉连筋的痛，怎不叫人撕心裂肺。伤者非死即残，若不能逃跑，定要偿命，这是怎样不堪的一个局面。这痛如火山爆发，迅速在整个家庭蔓延。

那一夜，是本不富裕的家庭经济的一场浩劫，十几万的医疗费用，逼着父亲四处借高利贷，弟弟被迫卖掉自己的小客车，人一下消瘦，眼窝深深地往下凹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几经周折，整个家庭频临绝望。

好不容易，一场风波过去，弟弟东挪西借，又卖了一辆新的小客车，与人合伙，流年不顺，跟他合伙的司机，在送客的途中，挂倒一个老人，本来无大碍，司机却害怕逃跑，毕竟年轻，阅历不足，结果，车无疾而终，有去无回。

债台高筑的弟弟，是全家最大的支撑，栋梁倾斜了，一个家庭的支柱失却了支撑的力量，父亲含泪对儿子说。“儿哦，这里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是条好汉，家里的债主，老子替你顶着。你走吧，越远越好”。父亲沉重地转过脸去，不让眼泪掉下来，但最终还是抽泣不止，在父亲的心里，早已断定，这个劫会让我们永无宁日。

面对一个即将流浪的孩子，父亲的痛成了我们心底永远无法抹平的伤痕。痛定思痛中，弟弟发誓决不辜负父母，而是，漫漫征途，从弟弟的第一个念头开始，一个接一个，整个家庭开始了无休无止的流浪。

时值1996年，这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正是这深深的痛，唤醒了我们沉睡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