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花鸟市场”

立夏，万物生长，办公室里也是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白掌、绿萝、吊兰、鸭脚木，发财树、富贵竹，还有网纹草、钻石玫瑰，以及我自己种的、还不知道能够存活的凤仙花、百日草、苹果树、薄荷，当然，还有动物界的代表——一条生命力超级顽强的小金鱼。它们无疑都被我悉心照料过，所以希望在此为它们留下一些痕迹，让它们不至于随着枯萎或死亡就不再被人纪念。

15年，也是刚开始上班的时候，买了一盆白掌，放在办公室养着，长势很好，还打了不少花苞，当时还发微信朋友圈说，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甚是期待。只是我一开始把握不住它的需水量，有一次放了小长假过来，那原本翠绿的叶子已经趴了一地，本以为它就那样牺牲了，可当我抱着最后的一点点希望浇过水后，过了一上午，它又站了起来，精神抖擞，让我惊喜非常。

从此，我知道了它渴水的本性，总不会让它渴着。它在那从来不会有阳光照进去的办公室竟然活的那么好，我真是有些惭愧，如同我对钻石玫瑰的那种惭愧。当然，我会对很多的事情感到惭愧，于人更是如此，但是今天的主题，只关于物。我常常会在一棵树面前感到自己的渺小，我常常会在一朵花的面前觉得黯然失色。不是造物主将他们造得太伟岸，太美丽，而是，我羞愧于自己的生命未曾像他们一样，简单，而有意义。

后来，又引进了一盆水培的文竹，老板附带送了一条金鱼。文竹虽然也可以水培，但是，我觉得它还是更喜欢在土壤中生长。以前一个朋友养文竹，从深山老林里挖来肥沃的黑土，文竹蹭蹭地长，绿得滴油。过不多久，我那盆水培的文竹果然有些憔悴了，根慢慢地在水里烂掉，我将它移植到了土壤中，但仍然未幸免于难。

唯有那原来养文竹的水缸里，空留那条小金鱼游来游去，不知所措。看着鱼缸旁边茂盛的白掌，我打起了它的主意，反正白掌也爱水，何不成全了它？我将白掌小心移出，洗净了根部的泥，从此它和金鱼成了一家。

金鱼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啃水中那些细小的根，本以为这样的啃下去，白掌会受不了，然而，在暗无天日的办公室生活了大半年，白掌和金鱼竟然都相安无事，白掌还是那样精神，只是生长的速度慢下来了（水培的植物大抵如此），金鱼在根之间往来穿梭，很是快活。我想，大概是金鱼不安分地啃根刺激了白掌，让这些根须不敢懈怠与沉睡，反而没日没夜地抓紧时间汲取水中的养分，使自己变得更为强壮。

至于那条金鱼，我无法确知它的眼里，世界是怎样的，游来游去会不会累，会不会真的有记忆，而且只有几秒钟的记忆？最重要的是，它会不会像人一样孤单？当时花店的老板将它附带卖给我的时候，我就想，一条会不会太孤单，要不再买一条？花店老板郑重其事地说，千万不能养两条，会打架的，一打架就死。

想来鱼怎么会和人一样会觉得孤独？它也许根本就不会思考，也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只是因为活着，没有死去。但是，对于人来说，它存在的价值却远远超过了它本身活着的价值。假后上班，就会很期待看到它还活着，会担心它是否饿坏了，会立马给它换水，喂食。所以，我大概也能够理解一点那些将宠物当儿做女者的心了——大抵是寂寞，其次是情趣。

当然，我是不得已才有了一条鱼，起初这两种动机都没有，后来才会有一点点情趣的意味。看着它在这方小天地里日复一日地游着，便忍不住去猜想它的世界。有时候会觉得它是可怜的，它不会像小猫小狗那样认得自己的主人，饿了会叫唤，甚至还会像孩子那样耍耍小脾气。但是它不会，它只会不厌其烦游来游去。有时候在被繁忙的工作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时候，也会羡慕它没有什么烦忧就能好好活着。

话又说回来，假如鱼真的有那么几秒的记忆，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它看世界的眼光永远是新的，看一眼，是从未见过的，游上一圈，再看到，仍然如此新奇。既不能养两条，又要让它能够有个小伙伴，如此，我突发奇想，将一面镜子放在了鱼缸旁边，那么，它会常常发现自己有了一个新伙伴了。

镜子才放过去的那几天，那条鱼儿似乎变得很快乐，它会比以往游得更加欢快，会对着镜子凝望，有时又仿佛想要去亲吻。后来，时间长了，它开始喜欢待在镜子的那一面，就那样呆呆的，甚至都很少游动。

大半年后，搬了办公室，虽没有原先宽敞，却明亮了不少。只是在搬办公室的时候，我正在外出差，等回来的时候，鱼缸里已经了无生机。我们人类的半年，不知道在它是过了多久，我也会不时怀念，它守候镜子那边的小伙伴的样子，它会知道那是它自己吗？

当然，我没有想到，在此之后，会再次拥有一条小金鱼。那是几个月后，朋友送我一条金鱼，朋友也是别的朋友送的，当时鱼因为瓶小缺氧，已经奄奄一息，他把它托付给我，怕他自己粗心大意，照看不了这个脆弱的小生命。我给它换了水后，不多久，它就生龙活虎了，既然如此，就好好照看吧，也不辜负朋友的一番心意。

第二天，我用保鲜袋装了水，要带它去单位，过地铁安检的时候，保安说，这是宠物，不允许带上地铁。我哑然失笑，这也算是宠物？但保安态度强硬，我只好作罢，回到地面，坐了公交，迟到了半个多小时。空落落的鱼缸里，终于再次有了新的生命，而且它挨过了武汉近几年最冷的冬天，整个冬天，它很好，白掌也很好，互生互荣的状态让我甚是欢喜。暮春时节，天气暖得稳定了，白掌疯长，这条金鱼一如前任，在白掌新长出的细根中啃来啃去，它是在和根抗争一点生存的空间，抑或只是饿了？

后者的可能性应该比较大，这条鱼比它的前任大，饭量似乎也更大，总是处在饥饿中，每次喂食时，竟然都会眼巴巴地看着馒头丁落下去，馒头丁很小，很轻，一碰就漂走，于是可怜的小东西每次盼到了食物还要进行一段漫长的食物追逐，往往要等到馒头丁泡满了水，往下沉的时候，它才能放心地饱餐一顿。

星期五的早餐，剩了小半个馒头，我把它细细撕开，每块都是小金鱼一顿的量，晾干，收好，我发现小半个馒头的四分之一，就足够它吃上个一年半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