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老娘

对老娘，我常说谎话。

这次到上海，我告诉哥哥：先别对老娘说，早说了她会觉得我竟会离她那么远。当她觉得我很久没去看她时，你就编个谎言使她相信我就在家里，只不过有事忙得很，她会很体谅我的。

大约过了一个多礼拜，我才告诉侄儿：对奶奶说，我在上海，过几天就回去看她。我是自作聪明，觉得老娘听了就只‘几天’，她会感到我很快会来到她的身边。

重阳节的前一晚回到家，第二天上午登高，中午聚餐，下午才去看望老娘。老娘平常对我没有奢望，只要能常看到我的身影，常听到我的声音就非常满足了(饮食起居有哥哥照应）。

二十来天没见女儿，我知老娘心中的牵挂与思念。以前，老娘不管分别的时间长与短，一见我，第一句就是：‘你哦，怎么才来啊？这么忙哪？’今天不知她会怎么讲。

进门，见侄儿睡在她的床上，她在念经。我默默地站在她旁边，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等着她的数落。她坐在靠椅上，伸出右手的食指朝我上下点着，慢慢地吐出几句话：‘你哦你，玩够了吗？玩得痛快哦！’我以为她会叽叽咕咕地责怪我，哪知她的话头一转：‘你既然出去了，我也就不想你了，玩够了，痛快了，你总会回来的。’好宽宏大量的老娘！‘只是我已一把年纪，今后你尽量不要去得那么远，万一.....’还是不想我远离。

老娘没生我的气，我赶紧拿好话哄（该说安慰）她：‘我是被我的女儿强拉走的，现在我的愿也还了，可以陪陪你了，过几天我们一起到乡下过日子去，那时我可以一整天陪着你。’老娘笑了！我又说：‘知你吃的、用的什么都不缺，这次我暂时没买，你以前要的护肤用品我替你买来了。

’随即从袋子里掏出刚从超市买的老年护肤用品‘百雀羚、甘油蜜、甘油、凡士林。’老娘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好好好，天气干燥，我正需要这些呢！’想不到我这马屁刚好拍到点子上，老娘的不快全消！

虽是百岁老人，但脑子不糊涂，为了多留我一阵，她说：‘我洗洗澡，你替我把衣服洗洗。’我又有了个讨好的机会：‘我来替你洗澡。’一阵下来，甘油蜜搽脸，甘油抹身，凡士林涂脚后跟，伺候得她服服帖帖。

离开老娘时，我真有点不敢看她：娘已是风前烛，可做女儿的还是要回自己的家......

我默默无语下了电梯，默默无语出了大门，脑子中回旋着‘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