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樱桃熟透时

文：长乐

又逢樱桃成熟时节，徜徉在农贸市场，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些尤物吸引着。用塑料盆，用竹篾笸箩盛着的红珍珠，一字儿摆放着，在阳光下映照下闪着诱人的光。夹杂其间那翠绿的樱桃树叶仿佛在告诉人们：我是刚刚摘下的，鲜！伸手拨弄一下，细若凝脂，凉似冰珠，不争气的馋涎从喉头冒出，咽下一股又一股……每逢此时，色和味的诱惑都会驱使着我不得不慷慨解囊。

大千世界，成百上千种水果，其中不乏色香味俱全之佳品，但我却对名不见经传的樱桃情有独钟。

记忆中，老家的院坝边有两株樱桃树，树兜约摸水桶般粗细，树冠方圆近百平米。至于何年何月何人栽种已无从考证，据爷爷说，解放初期搬家至此就有这两棵树。小时候每逢过大年以后，就数着日子盼望老樱桃树开花。大人们说樱桃花开，就该播种春洋芋（土豆）了，春耕大忙季节就来临了。

一帮孩子望着貌似干枯的老树枝慢慢冒出了花苞，继而渐次开放。等到繁花满树的时候，远远望去似白雪般醒目，薄雾般飘渺。我们在树下追逐嬉戏，仰望花冠，沐浴着随风飘落的花瓣雨，而大人们则像穿梭于花间的蜜蜂在田野里劳作。

看花开花落，我们就期待着累累果实。渐渐地，花谢了，抽芽了，米粒般大小的樱桃撒满了枝头。风雨过后，满地皆是小樱桃，那时的我不知道大自然优胜劣汰的法则，每每看到陨落的果实就会伤感：它们的命真不好，还没享受到阳春的沐浴就夭折了。偶尔还会拾起几粒放嘴里咬破尝一下，那苦涩的味道仿佛在诉说着它们命运的悲哀。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里樱桃惹人馋。谷雨过后，樱桃成熟了。那时候，人们不会拿樱桃换钱，于是它就成了山里人的美味，馋嘴的小孩自然更有口福。自从它被太阳晒出一点点红晕，我们就每天摘一粒尝尝，一直到满树殷红，其味道也从酸涩一天一天地变得甘甜起来。每天放学回家，扔下书包第一件事就是光着脚丫爬上树枝饱餐一顿，直至小肚肚滚圆滚圆的，连平日里最喜爱的油炒饭都不想下咽为止。

蹲在树丫上吃着唾手可得的樱桃，一不小心就会将樱桃核吞下，大人煞有介事地说：吞下的樱桃核会在肚子里生根发芽，从头顶冒出一颗小树的。我们信以为真，既为肚子疼而害怕又为将来摸摸头就可以摘到樱桃而高兴。待到来年吃樱桃时记起大人的警告，才知道那是吓唬小孩的谎话。就这样年复一年，樱桃哺育着我的童年、少年，伴随着我们慢慢长大......

当我在外读完高中回家，两颗老樱桃树已经不见了。原来我家也跟乡亲们一样，扩建了新房，为了使院坝宽敞一点，将它连根挖掉了。看着倒在地上早已干枯的树兜，我沉默良久：到底是人们的无情，还是老树命该如此？后来，见大人们将老树下的小苗进行移栽、嫁接，培育出一片樱桃园时，方才醒悟：原来，世间万物都免不了“前浪死在沙滩上”的宿命。

后来有幸得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虽然我已人模狗样地娶妻成家了，可每年樱桃上市的时候还是忘不了打电话问问老家的樱桃。下班路上也总是要到市场去买点樱桃犒劳自己。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每每走到院坝边都会忆起老樱桃树和童年的时光，发出逝者如斯的感叹。

每个人的一生都有几件难以忘怀的东西，在我的人生中，樱桃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