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竹马识君初

依然竹马识君初

白音格力

今年春天去烟台，在海关街看了一条条很旧很旧的巷子。上个世纪这里曾繁华一时，如今依旧保存着80%的老建筑。红瓦青砖间，仿佛可见当年簇锦团花；窄巷细弄里，却不难见昔日车马如画。

看到有的店铺依旧叫着“商行”的名字时，眼睛里一阵暖意。是不是，有些往事，有些人，一直在，从不曾离开。

每回首，最美的大概便是，你依旧依旧在。在一条小巷深里，窗前，花下，研着墨，为一段往事落笔。腕间，满庭芳，窗前，淡淡淡黄柳。最是春好处，绿杨影里，小红亭畔，就在那里，不去寻你，你却出现在我眼里。

多年前写过一首诗，第一句是：我要拿一枝杏花，与你在春天的路上相认。

这句诗是突然从心里冒出来的，可为什么是杏花呢？我不知道。喜欢杏花，是因老家后园里有一棵老杏树，每年春，它都会早早地开一树花。或者还因为杏花两个字，读起来，舌尖惹着凉。

直到前年在一个山村里，我终于找到了答案。一个老人告诉我说，杏花早开，是开给急性子人看，急性子人，是早早来寻春的痴人。原来是为了相遇，杏花才早早地开在春的第一章里。

今年清明过后，特意去看杏花。杏花住在那个山村里。沿路林木疏落，春水孤清，石桥孤老。杏花于桥边，房前，一树树地开着。窄路，白墙，溪水，依旧与杏花年年相照。在一棵开满花的杏树下小坐，忽然就觉得：也许，你来时，翠袖半老；我去时，青衫半旧。但因曾同看一树杏花，你去时，流水涓涓；我来时，白云轻起。

如此，我们记得杏花的样子，就记住了彼此。

清代袁枚有诗句“细认双瞳点秋水，依然竹马识君初”，是为一个友人而写的，一个40多年的乡里故人、20年前的诗中知己。

依然竹马识君初，依然依然认得你，这一时该是多么喜悦。所以袁枚欣然赠诗，其中有一句写他前来相见时的心情，“扣门快比访奇书”，妙不可言。而那位友人，在袁枚的随园里赏芙蓉时，动情地“赋五古千言”，其中的感情，动人肺腑。

山水易寻，知心的人却不好找。可是，“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知心的人若相遇，只一眼，一个瞬间，你知道，就是他，就是他。

荷风送香，竹露滴响，那些美好的相遇，从来不慌张。时间洗不去往事的清香，空间阻隔不了思念的清响。
那些一起走过的路，多年后竹马路过；那些一起看的花，多年后开在你眼里。
——依然竹马识君初。
从此，在你的眸子里，隔着多少时光惊雪，依旧有春天的第一枝花，第一片云；因为在你的眸子里，我曾一笔一笔，画好它们美丽的样子。
（图/孙郡）